走进安宁医院·故事汇①

　　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里，往往夹杂着他(她)最基本最正常的梦想。——题记

　　“我是香港皇家女警官!”

　　她无数次地说过这句话。在医院里说过，出院时，在家里也说过。

　　她对于警察，有一种似乎天然的、发自内心的崇拜。只不过，小时候看过很多香港影片，影片里的警察威风凛凛的样子，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。在没发病时，“我是香港皇家警察”只是内心一句虚无漂渺的话，在患病后，心无羁绊，成了一个脱口而出的梦想。甚至，送自己进医院的警察，也被说成是自己的男朋友……

　　01

　　家里的独生乖乖女

　　王艳(化名)，土生土长的青岛人。她是一名独生女，小时候，有着无忧无虑的童年。回头想来，她的生长发育一切都很正常，智力与同龄儿童相比，也没有明显差异。8岁上学后，学习成绩一直处于中等水平，后来考上了中专。在上世纪90年代，考中专也属于不错的学校，寄托了家人的无限期望。

　　王艳的性格里，有一些男孩子的影子，大大咧咧，喜欢看港片。当年，香港的警匪片在内地非常流行，王艳有一些沉迷。影片里，勇敢的警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　　警察，如同心底的一个挥之不去的梦想。就像问一个小孩子，你长大后想干什么?多数小孩子会说，“当一个科学家”，或者“当一名飞行员”、“当一名警察”……

　　而这个时候，梦想仅限于梦想，不会混淆现实。一旦将梦想与现实等同起来，精神世界就开始有一些崩溃。

　　02

　　“警察是我男朋友……”

　　王艳的父母，总是说不清王艳是怎么变得精神失常了的。最开始的时候，只是失眠、烦躁不安，后来，慢慢怀疑单位里的同事总是想暗算自己，对自己不好，整天疑神疑鬼。再后来，情形进一步失控，她开始无故打骂父母及其他亲人，工作无法继续，每天只是呆在家里，也不愿与人交往。

　　2000年，千禧年。对于王艳的家庭来说，却没有一丝喜悦的气氛。王艳在家里一天天病重，开始胡言乱语，一会儿说自己是香港皇家警察，一会儿说某某人没安好心，就想害自己。无奈，当年7月，家人把她送到了医院治疗。

　　经诊断，王艳患的是精神分裂症。从这一次开始，王艳的生活进入了“住院—出院—住院—出院……”的不间断循环。住院一段时间，病情好转，回家观察治疗，但由于吃药不及时，或中断吃药，病情复发，就再次入院。光跑医院，就去了至少七八次。

　　在家里，最严重的时候，她还数次闹过自杀。曾跳楼2次，跳海3次，幸好每次都获救。

　　2007年，王艳再一次因自行停药病情复发，在家中不外出，担心有人来家中害自己。这一次，家人将其送到了青岛安宁心理医院住院治疗。此后，也经历了“住院—出院”的几次反复。出院后不能坚持服药，1年前症状再次发作，情绪极不稳定，冲动伤人，把母亲的头都打破了，还到处谩骂，半夜不睡觉起来看电视，家人难以管理，将王艳再次送入安宁心理医院。

　　在又一次出院中，服药不规律，到处乱跑不回家，夜宿在加油站或保洁处，幸好警察将其送回家。今年8月份，母亲再次将其送到安宁心理医院。

　　在这一次入院后，王艳的“警察情结”进一步加深——她对当时送她回家的警察“念念不忘”，称其为“我的男朋友”。

　　03

　　坚持不懈的医护“家访”

　　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　　“王X。”

　　“今年多大了?”

　　“42岁。让我回家，我是香港皇家警察。”

　　“你感觉周围人对你怎么样?”

　　“都想来我家害我，让我吃药，我是皇家警察，把我送回家的警察是我的男朋友，已经与我订亲……”

　　这是最开始医生查房时，与王艳的对话。

　　最近，在安宁心理医院，王艳病情恢复较好，对于治疗护理也较为合作，一切向好发展。不过，医护人员担心，万一出院回家，吃药不及时，恐怕会再次发作。

　　近20年时间，王艳都在与病情作斗争。在清醒的时候，她也知道，自己的病情不仅给自己，也给家人带来的沉重的负担和精神折磨，对给亲人造成的伤害深深愧疚。但在精神混乱的时候，她却什么也不知道，甚至对做过什么都“不记得了”。

　　清醒的时候，她还会对医护人员说“抱歉”，感谢医护人员一直以来不离不弃的关爱。即使在出院的时候，医护人员也会前往她家中探视，送医送药，指导家属如何照顾她，叮嘱按时吃药。

　　遇上王艳精神不佳的时候，看到医护人员就会暴跳如雷，起身殴打医护人员。有一次，她操起了木棒追打医护人员，被她妈妈拦下，结果导致妈妈的胳膊骨折。

　　”真的很感谢你们，我希望，并且相信，我女儿的病总有一天会治好……”

　　近日，王艳的妈妈来到青岛安宁心理医院，向医护人员送上了一面锦旗。

　　说这句话时，王艳的妈妈眼睛湿润了。而医护人员的眼睛也湿润了，这面锦旗背后，饱含了多少的艰难坎坷，患者近20年的治疗之路，走得多么辛苦。医护人员对患者的付出，所有的汗水与努力，家属都看在眼里，记在心里，这种“比心”的幸福感，又化作了医护人员内心的无限动力——

　　“来吧，‘香港皇家警察’，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医治你，当你心底的梦想不再决堤泛滥，当你不再胡思乱想喜怒无常……你就赢了!”